今夜有寒意。是窗外有凉风?还是心灵发颤?我凝神看着这张2000年12月15日和忠实先生在宝鸡市西府宾馆的合影照片,浮想联翩,难按心潮……
记得当天市上的一次文学会议结束时,许多文朋诗友纷纷涌上前和忠实先生拍照留念。我也欲前又止,心有敬怯之想。这时,我看到早年相识的、同忠实先生一起来宝鸡开会的徐岳老师过来,就赶忙上前握手问候。我俩坐在大厅的沙发上,边聊话边注视着门外众星捧月的热乎场面。许是徐岳老师揣测到我的心思问道:你不过去和陈主席照个像?我掩饰回答:咱是个啥人?咋配和这样的大人物在一起。徐岳老师笑道:哪有啥,他写你也写吗。说完就向陈忠实走去。只见他俩人耳语了几句后,徐岳老师向我招手,忠实先生朝我看了一眼,我立马快步上前,忠实先生迈前一步和我握手,而且是很认真的一握,操着干脆的关中话:咱俩好像在哪见过?我听此话有点惶恐,赶紧问候并简述。是的,几年前的一次偶遇,寥寥几句话语便匆匆而别。真没想到,忠实先生的记忆力如此之大,虽此一句看似很普通很随意的话语,却令我顿生出一种人与人之间平等的亲和,完全没了高仰羡慕的心理。就这样,伴着忠实先生那微微的笑意和慈祥老成的面容,成就了我手中这张永远的缅怀。
紧接着,忠实先生打火抽了几口叫任何人都有印象的雪茄,对我再问:你写诗出书了吧? 我简单解说了几句。忠实先生吐了口烟雾又说:我过去也写过几首小诗,你这个年龄正是能写的时候,好好写,除了写诗,也可写点别的嘛。听到这些话,一种别样的涌动使我很是激奋。他随之又说到了陕西及宝鸡的几位诗人,并让我要好好学习,但要学会吃苦,要写出自己的作品。我只是个点头聆听,无顾及他人急于合影的企图。因为,遇到这种和文学大名家面对面的俩人讨教机会实属不易。我欲继续听下去,可惜的是,几位市上有头面的人物过来把话题打断,将忠实先生招呼走了。我无奈,我痴望。突然,忠实先生走着走着回过身来,我连忙挥手示意,只见他也抬起左手挥了几下才离去。这挥手是对我个人?还是我身旁一群人?我不知,但我感到了这位长我十岁的文学大家那种平易睦人的温和与亲切。
之后,在宝鸡这个圈子里,只要一说起白鹿原,我即赞叹道:忠实先生是个大家,他不仅仅是个文学大家,而是一个普通人格人品人性上的大家。因为我短暂的面识接触和很随和的合影,我只觉出他真好的赢人之处,是不以文学巨匠而傲人。想想,我当年和忠实先生很坦然的一握手,很亲和的一合影,很有人情味的回身一挥手,那才是当下社会中平常人少有的大家风范,才是真正的“中国老农” 的精神典范。大家就是大家,绝非某些 “架”大。
看着, 想着,我无有任何显摆之意,只是想把一种哀思流泻,把一种平常情谊交流,把一种普通人际的心灵洞开。
今夜,坐在临窗的小书桌上,我凝重的思潮在沉浮,慢慢地把这张和忠实先生的合影照,沉静地夹在那块沉重的砖头里。任凭情绪在发酵,思想在动荡,尽管忠实先生不一定记得我的姓名,也不会有什么印象,可今天看着万人送别忠实先生的场面,谁人不有一种心灵触动?不有一种灵魂拷问?这只是“文学依然神圣”吗!(忠实语)